導論
伴隨市場經濟的飛速發展，汽車在居民日常生活中成為不可缺少的代步工具，二手車市場日益成為社會經濟新亮點，具有較大的發展潛力。據中國汽車流通協會最新數據顯示，2021年1-12月，全國二手車總共交易1758.51萬輛，同比增長22.62%，交易金額.92億元，同比增長27.32%。因汽車具有專業化程度深、安全性能標準高等特點，相較于消費者，汽車生產者與銷售者在信息掌握與資源獲取方面占據獨特優勢。作為市場優勢方，經營者往往基于強弱失衡關系追逐商業利益最大化，這無疑會嚴重損害消費者正當權益，削弱消費者購買意愿，致使二手車買賣合同糾紛頻繁出現。基于此，本節以因二手車買賣合同產生糾紛的裁判文書為研究對象，以2017年以來人民法院作出的相關裁判文書為主要范圍，歸納、提煉二手車買賣合同裁判的的理念與趨勢，以期通過對我國案例的研究來指導司法實踐。
截至2022年1月，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中輸入“二手車買賣合同”（關鍵詞）檢索出民事裁判文書共6784篇，其中，由高級人民法院裁判的有68篇，由中級人民法院裁判的有1491篇。在具體案例的選取上，本節遵循以下“兩個優先”原則：第一，優先選擇審判層級較高的裁判文書。第二，優先選擇審判日期較近的裁判文書。
通過形式和內容兩個方面的篩選，本節最終選擇了5篇裁判文書作為本節的研究標的，即（2020）渝03民申31號、（2021）新民再6號、(2019)蘇01民終8660號、（2021）京01民終6552號、（2020）閩民再329號。
基本理論
1.二手車的界定標準
依據《二手車流通管理辦法》第二條第二款之規定，二手車是指從辦理完注冊登記手續到達到國家強制報廢標準之前進行交易并轉移所有權的汽車、掛車和摩托車，其中汽車包括三輪汽車和低速載貨汽車。依此標準，二手車也即進行過首次登記后又二次銷售的車輛。
2. 二手車的法律規制
（1）民事法律
《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該法第二章就消費者知情權、公平交易權、求償權、自主選擇權、監督權等民事權益進行全面闡述并予以保護。此外，第七章第五十五條明確規定懲罰性賠償，為消費者權益受損提供救濟手段，即經營者提供商品或者服務有欺詐行為的，應當按照消費者的要求增加賠償其受到的損失，增加賠償的金額為消費者購買商品的價款或者接受服務的費用的三倍，增加賠償的金額不足五百元的，為五百元。
《民法典》總則編、合同編、物權編及侵權責任編。首先，二車汽車交易的本質系特殊商品買賣的過程，故交易主體、方式及內容等必然受到民法基本原則的規制，如誠實信用、公序良俗、公平原則等。其次，書面化的合同約定在提高交易效率時也為買賣雙方保護自身合法權益提供支撐，合同編中有關合同訂立、履行及違約責任等同等適用于二手車買賣合同。再次二手車協議是什么意思，汽車屬于有體物，在涉及到二手車的所有權、抵押權、質權及留置權等物權的行使或變更均要符合物權編中對物的權利行使的相關規定。最后，因二手車所引起的侵權責任賠償問題亦受到侵權責任編的約束。
（2）部門規章及規范性文件
《二手車流通管理辦法》及《二手車交易規范》。該辦法作為部門規章在我國二手車流通過程中占據重要地位，其涵攝二手車交易活動中眾多行政管理事項，在很大程度上遏制了二手車交易市場亂象。規范則重在更好貫徹落實《二手車流通管理辦法》的相關規定，對后續二手車交易法律法規制定具有一定參考價值。
《國務院辦公廳關于促進二手車便利交易的若干意見》。該文件指出了二手車交易不便利以及信息不透明等問題，因此提出相關意見。該規定為二手汽車的市場交易行為指明了方向。
裁判規則及其解析
實務要點一：
用于展示、試乘的特殊商品用車，雖不同于傳統意義的全新車，但因未進行車輛首次登記，不屬于二手車界定范圍。
案件來源
案例名稱：侯某與重慶豐雷汽車銷售有限公司、杭州德奧汽車有限公司、北京鑫鼎輝騰汽車銷售有限公司買賣合同糾紛案
審理法院：重慶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
案號：(2020)渝03民申31號
【爭議點】
侯某與重慶豐雷汽車銷售有限公司、杭州德奧汽車有限公司、北京鑫鼎輝騰汽車銷售有限公司因買賣合同糾紛引發訴訟，該案歷經重慶市豐都縣人民法院一審、重慶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再審兩個階段。在再審中，當事人就案涉車輛是否屬于二手車及銷售行為是否構成欺詐產生爭議。
【法院認為】
案涉車輛為德奧公司在一汽大眾奧迪銷售事業部舉辦的拍賣活動中購得。該車曾用于展示、試乘，屬于特殊商品用車，由豐雷公司銷售給侯某，首次登記于侯某名下。雖然德奧公司與楊某柏簽訂了《二手車銷售合同》，約定將案涉車輛銷售給楊某柏，但該合同未履行。侯某沒有提交案涉車輛之前登記于他人名下的證據，根據2005年施行的《二手車流通管理辦法》第二條規定：“本辦法所稱二手車，是指從辦理完注冊登記手續至達到國家強制報廢標準之前進行交易并轉移所有權的汽車、掛車和摩托車。”該辦法對二手車的界定至今未變，案涉車輛不符合二手車的界定標準。豐雷公司不存在將二手車銷售給侯某的行為。
實務要點二：
即便未有經營場所及員工，從事收售租車業務的自然人仍屬于《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中的經營者范疇。
案件來源
案例名稱：韓某軒與周某、李某、新疆通匯市場有限公司買賣合同糾紛案
審理法院：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
案號：（2021）新民再6號
【爭議點】
韓某軒與周某、李某、新疆通匯市場有限公司因買賣合同糾紛引發訴訟，該案歷經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烏魯木齊市米東區人民法院一審、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烏魯木齊市中級人民法院二審、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再審三個階段。在再審中，當事人就是否存在涉案車輛買賣合同關系及應否賠償損失產生爭議。
【法院認為】
雖然周某稱其沒有經營場所、沒有店員，但我國現行法律并不禁止個人之間進行經營性的二手車輛買賣。鑒于韓某軒原審期間提交的證據足以推定周某買賣涉案車輛的行為具有經營性，原審判決認定周某屬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中的經營者范疇并無不當。汽車屬于大宗商品，專業性強，普通消費者對相關專業領域的了解有限，處于交易信息不對稱的弱勢地位，需要予以特別保護。依照《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八條的規定，周某作為擁有足夠專業知識及銷售經驗的經營者，具有瑕疵擔保義務。
實務要點三：
對于二手車買賣是否構成欺詐的舉證責任分配，商事主體所負擔的反駁證明責任的要求應大于普通消費者所負的主張證明責任。
案件來源
案例名稱：季某兵與南京市棲霞區馬到功成二手車經紀中心買賣合同糾紛案
審理法院：江蘇省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
案號：(2019)蘇01民終8660號
【爭議點】
季某兵與南京市棲霞區馬到功成二手車經紀中心因買賣合同糾紛引發訴訟，該案歷經南京市棲霞區人民法院一審、江蘇省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二審兩個階段。在二審中，當事人就案涉二手車買賣是否構成欺詐的舉證責任分配及事實認定產生爭議。
【法院認為】
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或者反駁對方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應當提供證據加以證明，但法律另有規定的除外。馬到中心反駁季某兵的起訴主張，亦應就其反駁對方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承擔舉證證明責任，且其作為專業的二手車經紀中心屬于商事主體，熟諳這一行業，相較于季某兵這一普通的消費者具有更強的舉證能力，故對于馬到中心所負擔的反駁證明責任的要求應當大于季某兵所負擔的主張證明責任。
實務要點四：
二手車交易平臺提供居間服務時發送的預約過戶短信，視為對過戶結果承擔保證義務，雖未過戶原因在于出賣方，交易平臺未完成協助行為仍構成違約。
案件來源
案例名稱：瓜子汽車服務（天津）有限公司與代某元、王某買賣合同糾紛案
審理法院：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案號：（2021）京01民終6552號
【爭議點】
瓜子汽車服務（天津）有限公司與代某元、王某因買賣合同糾紛引發訴訟，該案歷經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一審、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二審兩個階段。在二審中，當事人就是否負有協助過戶義務產生爭議。
【法院認為】
瓜子公司上訴稱其僅提供居間服務，過戶義務應歸屬于買賣雙方，瓜子公司向代某元發送預約過戶短信并不意味著瓜子公司對過戶的結果承擔保證義務以及一審判決由瓜子公司具有辦理該車過戶的協助義務不具有可執行的事實基礎。對此本院認為，雙方合同中雖僅約定瓜子公司承擔居間合同義務，但是根據瓜子公司向代某元發送短信可知，瓜子公司向代某元承諾了協助過戶，因此其未能完成協助過戶構成違約，故一審法院對代某元主張退還部分服務費的請求予以支持并無不當，本院對此不持異議。但是，在已經判定扣除部分服務費用的情況下，仍將協助過戶的義務加于瓜子公司確有不妥，加之涉案車輛無法完成過戶的原因在于出賣方王某不予配合二手車協議是什么意思，在此情況下，瓜子公司亦無法完成涉案車輛的協助過戶工作，因此本院對一審法院處理不當之處予以糾正。
實務要點五：
出賣方從前車主處回購車輛時是否明知車輛的實際里程數及出售的獲利情況，與其在銷售車輛時是否存在欺詐，并無直接關聯。
案例名稱：吳某偵與福州中升豐田汽車銷售有限公司買賣合同糾紛案
審理法院：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
案號：（2020）閩民再329號
【爭議點】
吳某偵與福州中升豐田汽車銷售有限公司因買賣合同糾紛引發訴訟，該案歷經福建省福州市倉山區人民法院一審、福建省福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二審、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再審三個階段。在再審中，當事人就案涉車輛銷售行為是否構成欺詐產生爭議。
【法院認為】
訟爭車輛為豐田品牌車輛，曾在中升豐田公司維保，行駛里程數等有關數據均在中升豐田公司的掌握中，吳某偵亦是前往中升豐田公司維保時從中升豐田公司的系統中得知訟爭車輛的行駛里程數在2017年3月19日即已達到公里。因此，在沒有其他證據足以證明中升豐田公司在銷售車輛時不存在故意隱瞞實際行駛里程數的情況下，應當認定中升豐田公司知曉訟爭車輛的表顯公里數與實際公里數不符。至于中升豐田公司從前車主處回購車輛時是否明知該車輛的實際里程數及其出售訟爭車輛的獲利情況二手車協議是什么意思，與其在銷售車輛時是否存在欺詐，并無直接關聯。原審依據中升豐田公司在“立新車市”平臺中登記錄入的車輛行駛里程數及儀表盤照片、中升豐田公司在案涉交易中所獲利潤，認定中升豐田公司不存在銷售欺詐的情形，依據不足，應予糾正。
結 語
汽車業是國民經濟重要的戰略性、支柱性產業，是穩增長、擴消費的關鍵領域。目前，我國汽車保有量基數不斷擴大，二手車市場潛力巨大。但二手車交易不便利、信息不透明等問題制約了二手車消費，打擊了消費者信心，亦產生法律糾紛。在司法實務中，人民法院在針對二手車買賣合同糾紛中形成了諸多可供參考的裁判規則。其一，未進行車輛首次登記的用于展示、試乘的特殊商品用車，不屬于二手車界定范圍。其二，即便未有經營場所及員工，從事收售租車業務的自然人仍屬于《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中的經營者范疇。其三，對于二手車買賣是否構成欺詐的舉證責任分配，商事主體所負擔的反駁證明責任的要求應大于普通消費者所負的主張證明責任。其四，二手車交易平臺提供居間服務時發送的預約過戶短信，視為對過戶結果承擔保證義務，雖未過戶原因在于出賣方，交易平臺未完成協助行為仍構成違約。其五，出賣方從前車主處回購車輛時是否明知車輛的實際里程數及出售的獲利情況，與其在銷售車輛時是否存在欺詐，并無直接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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